數豆子

小巴從陽光普照的天空，駛進了黑黑厚厚的雨雲中。

忽然間，那本來被灰塵覆蓋的車窗，佈滿了斜斜的、斷斷續續的白線。
雨點沒有間斷的打在車子的鐵皮頂上，
那聲音，聽起來好像有一個人站在車頂上，
不小心打翻了他那個裝滿豆子的袋一樣。

「我沒有打翻那袋子呀。」
那個人一面說著，一面從打開了的窗爬進車子。
被雨水弄得濕透的他，揹著那個大袋子在我的旁邊坐了下來。

「你看，豆子還在。」他打開袋口給我看。
「我每天也在小巴的車頂數豆子，」他的手伸進了袋中，像在向我示範薯正確的數豆子方法般，
「像這樣，一粒、一粒的數，絕對不能偷懶唷！」

然後他開始說著，數豆子對世界是何等的重要。
我裝作在聽他發表著偉論，
其實我是想著企鵝。

這個陰晴不定的天氣，這一團又黑又大的雲，
令我聯想起企鵝。
我對自己說，如果這刻企鵝打電話來的話，
我便立即從那個打開了的車窗，跳進這團黑雲裡。

當然，企鵝並沒有打電話來，
我也沒有從小巴跳出去，
我身旁還是坐著那個數豆子的人，
在說著他認為很重要的事。

*****

小巴漸漸遠離了黑雲，
我在默默地數算著豆子。

一顆、兩顆、一顆、兩顆……
「要認真一點數呀。」我對自己說。

我想，如果下車的時候看見企鵝，
該怎麼反應才對呢？

在這個陰晴不定的天氣裡，
彷彿一切理所當然的事與物，
都會被毫無預兆的風吹倒，
又或者，在那黑雲中，
會突然從鑽出陽光來。